《無眠的燈》
藥力使我失去了對身軀的確認，特別是躺在床上。整個人被睡意浸到發脹，失去了靈活，融化的四肢正滑向睡眠的河床。只有腦子裡某處依然像燈一樣亮著，是那種在夜風中長滿絨毛的燈… …
朦朧的光影磁石般引出一些遙遠的記憶，有一個是關於石頭的：
八、九歲光景，漫山野玩時總會找到一些美麗的石頭，純白色的、灰白色的、有的中間還有紋，夾著些紅或綠，這些石頭可以當畫筆在地上劃出白線，尋找、收集、四處塗鴉成為娛樂。
現在想來，那些石頭應該是石英石的一種，有雨花石的色彩，保持了自己的棱角。
當時，小人兒詢問大人:[為什麼這些石頭會這樣子?]大人用了小孩容易接受的答案:[這些石頭埋在地裡，時間久了就變成這樣子了。]
因為這句話，我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部署[偉大計劃]:每天用心地四處找石頭，選形狀漂亮的堆放一起，趁四周無人時，挖了一個又一個坑，將石頭埋好… …
然後，我喜滋滋地等待它們變為漂亮的石頭。
等待的每一天都樂顛顛的。不確知要埋多久，美夢才成真。我巡視我的藏寶地時，打從心底笑出來，像一個快樂的小富婆！
是我童年記憶中最有耐心的一次行動。我忍住好奇心，不去將它們挖出來，怕打撓了石頭的進化。小孩總貪玩，漸漸地我淡忘了每天的巡視，偶而想起才在那片土地兜個圈。
草長高了，樹蔭濃了。有一天，我終於想起自己的石頭寶藏了。夠久了，己變美麗了吧？
…天啊，什麼時侯那片地變成了菜園的？夷為平地種滿了青菜苗，我找不到我留的標記了，哪裡有我埋的石頭？小小的我徘徊了一陣，走開了。
[那些石頭一定己經變成了漂亮的石頭，只是我找不到而已。沒關係，別的小朋友見了也會喜歡它們的。]我這樣勸自己，走開。
沒為那些石頭傷心，想到它們己經美麗的樣子，竟也愉快。只是不再埋石頭了，對於一個小孩來說，那畢竟是要太久太久的時間了。
今天，無力的軟弱中，覺得我的內裡依然是那個小女孩。
[沒關系，就當已將它們放在保險箱，一輩子只珍藏。]失去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時，我說。
[沒關系，只是提醒我不可急功近利，幸好現在交學費，不是50歲時追收。]投資重傷時，我說。
[沒關系，分開只是因為彼此有更好的選擇。]緣盡時，我說。
… … … …
[沒關系，現在我一個人抱病臥床，是因為這世界某個角落也有人經歷過同樣的孤獨，有一天，我們相認的時候，會知道一屋燈光比夜風中的孤燈幸褔得多。]今天，我說。
那顆小小心靈樂觀的本性，將一切叵測設想為蓮花的浮步，成為生途上照亮自己的無眠的燈。
看看這個人跟你的文風頗像！
Comment by 亞維 — 7月17日2004年 @ 10:13 pm
好，會看。
Comment by 萱言 — 7月17日2004年 @ 10:23 pm
我竟然又哭了，其實已經很久再找不到想哭就哭的“絕技”。想到無眠燈下的你病著、孤獨著卻依然樂觀的那份美麗，讓我不得不為你心痛！如果我這個用一生的寬容和委屈堆砌的家還算得上“幸福”的話，我想分一半給你，只可惜……我屋裏的燈光只在我進入某個房間時才短暫點亮，轉身離去時，留下的是光亮之後比黑夜更黑的無助，與其和你分享現有，不如祈禱你的堅持與等待定能換來一屋的無眠暖光！姐:真心的祝你比我快樂！至少那是你要的生活！
Comment by candy — 7月21日2004年 @ 1:19 am
別擔心我。你哭，我反而擔心妳。[家]不是童年時堆砌的積木，每一部分就是明亮的色彩，正因為我太知道！
我的[傻]妹妹，你選擇[家]是因為那是你要的生活，如果感到那個屋頂太沉重，請妳記得妳還有爸、媽、我幫手。
其實我是個自私的姐姐，每次只是匆匆地偷竊了妳生活中最甜美的部分:妳打理得明凈的房間，妳的BB天真的笑容，妳拿手的小炒美食…然後又溜回自己的洞裡。妳的[比黑夜更黑的無助]即使感覺到了，也不去觸及。以為幫手誇張妳的幸福就是在幫手讓[黑]褪色。以為維護妳幸福光芒，就能讓那光留下來陪伴你面對問題。
每個人都在與問題同居，人人自有一套生存方式。
我想關心妳，用的也許是不恰當的方式。如果是這樣，妳一定一定要直言妳的心事。妳真的有個很粗心的姐姐哦。^ ^
Comment by 萱言 — 7月21日2004年 @ 2:32 a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