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們寫東西》
其實很早前看過《舒婷、顧城抒情詩選》。很認真地看過,卻記得不很真切,可以說是健忘,也可以說是有意。值得我看的書總會看上好幾次,眉批、勾劃一通,然後棄之不顧,自以為是[揚棄]。
記得《一代人》:
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
我卻用它尋找光明
《遠和近》
你
一會看我
一會看雲
記得顧城的詩人爸爸顧工回憶:“土灶的柴火邊,父子倆真的對起詩來,一首又一首,把每首即興詩,都用燒焦的枯枝寫在灰燼上。兒子低聲說:“火焰是我們唯一的讀者。”
“火焰是我們唯一的讀者。”也許引出了我2004.6.24《念頭愈冷愈結實》中的句子:[過去的字想站立在你手下與你對話,最終都承認火是一種高度。][火是最後的讀者,它讀過的一切最終冰冷。念頭越泠越結實… …]
不得不承認2004.6月-7月,我斷斷續續打磨著顧城的東西。最近顧城的書再度推銷,你看過了嗎?
雖然我不欣賞他的人生觀,奇在他的東西對於我就像風箏的線,我有好幾篇文可以定形,全仗著先將自己鑽進他的文跡中,讓思索順著他的線頭從線軸扯出去,然後我想象的風箏飛上了天… …
你看了轉貼的下文,也許更明白他對我的影響。
舒婷在《島上的顧城》中寫:“我讀顧城最近的一首詩,題目叫做,我們寫東西。詩裏說:我們寫東西,像蟲子/在松果粒找路/一粒粒運棋子/有時/是空的/集中咬一個字/是壞的/裏面有發黴的菌絲/又咬一個。詩裏還說:不能把車準時趕到/松樹裏去/種子掉在地上,遍地都是松果。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呢?語言,就是“集中咬一個字”的那個“字”,對于顧城是什麽意義呢?一九八七年底在香港中文大學聽顧城說過這樣一句話,他說,語言就像鈔票一樣,在流通過程中已被使用得又髒又舊。但顧城有時也需向現實妥協,他承認語言的使用功能,並且利用這功能和人交談,在大學講課,于某些場合介紹自己和自己的詩。這使用功能于他還有一種船的作用,可將他渡到大海中間,登上一個語言的島。這是一副語言的島嶼景觀,它遠離大陸,四周是茫茫海天一色。語言的聲音和畫面浮現出來,這是令顧城喜悅的景象。有時候,他的耳邊會忽然響起一個字詞,清脆地敲擊著他的感官,這就象來自很久以前的一個啓迪,一個消息。比如說,“蘭若”這個詞的來臨。“蘭若”是什麽呢?顧城心裏揣著一股神秘的激動。他就去查找字典,這就象乘船重回大陸進行考古與勘察。他意外地看見了“蘭若”這個條目,竟有兩種解釋。一是指“蘭”與“杜若”這兩種香草;二是梵語寺廟的意思。顧城想,這是一種幽冥的召喚,又像是一個舊景重現,好比海市蜃樓。而我想,這種召喚與重現的實現,不是又要依憑語言的使用功能了嗎?
但這被顧城視作語言的天然景象。顧城認爲語言也是有它自然生命的,具有外在形狀與內在精神。就好比“蘭若”這兩個字,香草與寺廟是它們的外形,而“蘭若”的字音與字形以及它們的偶然的並列,則是它們的精神。那天早晨還是夢中來扣醒顧城大腦的,就是這字詞的精神。但我以爲顧城對于語言的寫實性的外形,還是有著相當的迷戀的,比如當他看到字典上對“蘭若”的解釋,心中升起了欣喜的感動。然而他嫌惡被使用得爛熟、滑膩的語言,那有一種失貞的感覺。而像“蘭若”這樣已經被時間淘洗乾淨,宛若處子,便能在顧城心中喚起喜悅。他有時也承認,語言的精神當借助外形而存在,這表明顧城在某種程度上是個唯物主義者,只是對這種承認流露出無奈。比如,他用模糊主謂動賓的方法,來展現“紅豆生南國”的另一番場景。他說,想一想,紅豆生出了南國,是何等壯觀的場面!這證明他至少承認並且運用了“紅豆”、“南國”、“生”以及語法的日常表達方式,這就象乘船去島嶼的旅行。
12月21日厦門舉行的慈善籌款拍賣會上,原價只有0.37元的舒婷1982年版詩集《雙桅船》[你在我的航程上,我在你的視綫裏。]拍下了¥1100元全場最高價
跟顧城有關的文:
1,《“談顧城是對我的褻瀆”》
2,《顧城談惠特曼》
3,《我們寫東西》
4,《游戲 》
5,《顧城跟雷米的英兒》
6,《詩人不屬於這時代》
不明白啊, 顧城無端怎會暢銷起來呢。拍了電視麼…
當年我都受了點刺激。後來就把《英兒》丟了。
最記得是舒婷為他寫的詩。
〈破碎萬花筒〉
黑子的運動/於午時一刻爆炸/鳥都已平安越過雷區/日蝕
雖然數秒/一步踩去就是永遠的百慕達/最後一棵樹/伸出手臂/悄悄耳語/來吧
美麗生命僅是脆弱的冰花/生存於他人是黑暗地獄/於自己/卻是一場曠日持久/左手與右手的廝殺/黃昏時他到水邊洗手/水 不肯濯洗他的影子/只有文字的罌粟斑斑點點/散落在/他的鞦韆下
一頂
直筒
布帽
靜靜坐在舞臺中央/燈光轉暗/他. 不. 回. 家
Comment by 思存 — 2月3日2005年 @ 11:58 pm
記起建站初期,《英兒》篇文還是空白時,你說:[《英兒》不知你後來有沒有看下去?我從前也有一本, 讀不下去,想到他最後砍死了她,就不想讀了, 連書也沒留在身,捐了去圖書館義賣了.]
近年詩壇無巨星,時下興复古,顧城才會暢銷吧。
[最後一棵樹/伸出手臂/悄悄耳語/來吧]在她筆下,自縊平添了朦朧的運數。
[黃昏時他到水邊洗手/水 不肯濯洗他的影子]連責備也是朦朧的。
黑子、鳥、雷區、日蝕、永遠的百慕達、最後一棵樹、鞦韆下、布帽、靜坐舞臺中央、燈光轉暗…破碎的意象,破碎尖銳的愛恨,經過她這首朦朧詩的篩選,呈現萬花筒般朦朧的美。
好的“朦朧詩”真的是[文字的罌粟]。
舒婷的眼睛是朦朧詩人的眼睛,我不詫異。我詫異思存你直視現實的同時,也可改變焦距進入那個視域。也許直視才是你[變焦]得來的?
Comment by 萱 — 2月4日2005年 @ 3:03 am
昨天在書店見到顧城的”新書”, 出版社把他的詩作”手稿”印出來 (但也只是作為印刷體的插圖), 當中許多是七十年代的詩作。我翻了翻就放下了, 總疑心他們在發死人財, 再說我也提不起心機看了。不過卻提醒了我要回來這裏留個言…
我這才突然記起, 最初對你的注意, 是從你提起英兒開始。
我一次說把書捐了, 一次卻說丟了, 令我自己都疑惑起來。但記得不止是那本英兒, 連同兩本顧城和謝燁的作品集, 以及一本評述顧城事件的集子, 都一併棄掉。或許不無厭惡 (不記得有沒有憤怒了)。然而那時我也很少讀詩了。
如果勉強要為這件事在我生命裏賦與一點象徵意義, 也許是對童真與夢幻的告別吧。”童話詩人”的現實可以如此血淋淋, 遠離了塵囂不見得就有人間淨土。拒絕外間的醜陋? 自身的缺陷是逃不掉的…
舒婷那首詩我覺得很沉痛, 即使也是矇矓詩。後來買舒婷的詩集, 這首《破碎萬花筒》卻編在她早年另一首寫顧城的詩之後(《童話詩人》), 對比之下, 總覺得有點諷刺。「你相信了你編寫的童話/自己就成了童話中幽藍的花」,「向沒有被污染的遠方/出發」,「無數被搖撼的記憶/抖落歲月的塵沙/以純銀一樣的聲音/和你的夢對話」,「世界也許很小很小/心的領域很大很大」。
十多年前還在唸初中,為了找這些詩來看,省下零錢來坐車去沙田圖書館,坐在一角把這些句子抄下來,當時誰又想到後來有這種結局呢。
至於改變焦距進入不同視域,其實並不那麼自主自覺,與其說來去自如,不如說是視力障礙?想直視卻看不穿,卻又投入不了矇矓的美。就這樣的,擺來擺去。
以往一直想寫寫顧城,然而總寫不下去,連簡單敘事都應付不來似的。倒是在你這裏順暢地說起來,且有點長氣了,或許真要向你道謝呢。
Comment by 思存 — 2月17日2005年 @ 12:14 pm
你的[也許是對童真與夢幻的告別吧。]…[想直視卻看不穿,卻又投入不了矇矓的美。就這樣的,擺來擺去。]以及詩歌,又勾住我思想了。
Comment by 萱 — 2月17日2005年 @ 3:19 p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