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鬱結》
也被憂鬱情緒困繞過:迅速削瘦,將自己關在家獨飲。(沒有甚麼“夜生活”,雖然喜歡半夜安睡。)
不喝點酒,會失眠。我知道醉的滋味,也明白別人說喝酒會“上癮”是真。我真的相信[憂鬱癥]是可以讓一個樂觀的人自殺的病。當我坐在地板上,喝到可以安睡的程度,搖搖晃晃站起來,從高樓望下去,也會想:跳下去很爽吧?
幸而,我沒有憂鬱癥。我聽歌,品酒,吃水果,最喜歡將車釐子放在酒杯中,一杯酒飲盡時,車釐子的酒味沁人肺腑,我最喜歡的生果變了陌生的另一樣東西。這種真實、苦澀的真實,讓我知道我需要睡眠,我要醒來。
有天,顯然喝多了一點,跌跌撞撞去沐浴,還想來個泡泡浴,放了滿缸水,一下水人就發軟,滑落水中,水淹沒了我…恍惚中,我掙扎著爬出浴缸。
清晨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。望著鏡子中那個我,我討厭自己。梳洗後,我打開酒櫃,見到喝剩最後一支“藍帶”。置於當眼處,發誓:我就要望著這支酒,從此不依賴酒睡眠。
多年了,房間那一支“藍帶”,還在。
< 二>
憂鬱讓人性情大變,我相信。
如果只看我的文,會不會以為我很易與人發生爭執?學生時代開始,寫辯論文就已是咄咄逼人。但生活中,我從不與人爭吵,(那篇《文人相輕》我對那人態度強硬,也事出有因,只是懶得細說。),甚至脾氣差的人跟我在一起,也從未與我有口角。
那年,我犯憂鬱時,雖不至於與人相爭,回頭反省,對家人言辭也頗嚴厲。可見憂鬱摧毀力不弱。
巴黎之行,我就差點爆粗口。
16號,在巴黎火車站走曏旅游巴時,當我走過兩個喝過酒的西人身邊,左邊屁股被摸了一把,轉頭見到兩張嬉皮笑臉的臉。氣得我!
之前3個多小時的列車上,為避後座有狐臭的人,移坐別處,睡夢中,被凶巴巴男人叫醒,要我回自己位置,非要一人霸兩個位,我已不爽。眾目睽睽之下,也受輕薄,更是火冒三丈,想說英文粗口…怒目相曏:“你做甚麼?!”
行程前有個“是否應該學英文粗口”的討論,十幾個同學就我一個說: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講粗口。我認為即使要錶達情緒也有很多語言,不必千篇一律用那些字眼,甚至可以固定一些詞,很有個人風格地宣泄不滿。
到我怒火中燒,方發現有人活該被人穢語問候。可惜我無法衝口而出。
或因心存蒂芥,一位熱心男士帶我在地鐵站通道兜轉時,(巴黎一號線難覓月台)我就刻意跟他保持距離,走到一個無人通道,幾乎打退堂鼓。想來好笑,仿佛退化成小女孩。
在Musee National du Louvre(羅浮宮),一位三十上下的工作人員走上前:“喜歡這裡的展覽嗎?”然後跟我攀談,那時是下午二、三點,他說五點四十五分收工,他可以帶我游玩,要我在門口等(好自信喲,本小姐可沒試過等誰收工。),我說我不確信有沒有時間,我還有團體活動要參加,也許下次來巴黎再見。(看我多虛偽)他留了e-mail給我,然後問我,我可以吻你嗎?當然不可以,中國人沒有這禮節。在我將寫有e-mail的紙放進背囊,說再見時,他出其不意吻我的臉,我退避,然後離開那展廳。
我繼續在羅浮宮參觀,還“偷拍”了一對正在kiss的男女,(公眾場所做得出,預了給人拍下來。)錶面一切正常,其實央央不樂。
在廣場陰涼處坐:
為甚麼在羅浮宮我看不到中國的藝術品?
為甚麼我不感覺街上kiss的男女很浪漫?初見面就像狗一樣發情的事,就是浪漫?
我的傷感是,我不可能很單純地看這世界。
為成長默哀,在那麼明艷的太陽下。
< 三>
在Montmartre的聖心教堂前的斜路上很多游客坐在石級或草地上,望著前方,當我拾級而上,有個警察吹著哨子叫人離開草坪,人們移坐到石級上,他又不准人坐石級,這次就無人理會他了。
他們中大部分人露出欣喜、憧憬眼神望同一方曏。
我不慣席地而坐,站在同樣的視角,望他們所望——
一堆灰白的密集的房屋群。
那是他們夢想的巴黎?
也許為了小息一會,他們選擇在這裡睜著眼看自己的巴黎夢。
一路上每有人問我是否日本人、韓國人?(不知道有中國似的)畫個相吧?
不少黑人青年拿彩(許是祈過福的)繩,有游客接受,付錢。
我以港式步伐,邊走邊說:對不起,趕時間。
教堂左邊僻靜一角,有人往臉上塗銀粉,他的姿勢有點避人。
近一小時後折返,依然坐著很多人。我不確信是否仍是那些人。
回程路邊,用彩色畫筆龍飛鳳舞書寫人名的中國中年男子,生意興隆。國人視為“俗”的字掛被外國人受落?
一位中國女學生滿臉愁雲,坐在路邊台階上,擺賣連信封的賀卡。人手寫的中文簡體字及簡單線條:“祝君平安”、“恭喜發財”…
她沒有正眼看人。我口袋中只有要交給導游的船票錢、信用卡,無法幫襯她。她坐在那裡,生活壓力從她肩上如那一刻的夕照,落在地上,一地蒼白的卡紙般,明擺著。(這畫面現在仍清晰浮現)
我邊趕路邊想,她的卡不容易賣呢。沒有賣點!要麼標價,以好價引人望一眼。要麼加英語商標,多少人懂看中文?賣吉祥的賀卡還是該強顏歡笑吧?笑臉不必標價也暢銷。還有,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字,練好它們吧。
這樣想著的同時,又為自己這局外人的冷漠慚愧起來。
在此商品社會,有意識地、無意識地人人都在銷售自己,我又有甚麼賣點?
< 四>
在paris一地鐵站,我快步走通道的台階,一盲眼/弱視的中年女士,手上沒有拐杖,緩慢地一步一步,思索著拾級而上。不假思索:“我可以幫你嗎?”同時輕扶她的手臂,她整個人靜止下來,輕微地甩了一下被我攙扶的手臂。我不確信她的動作是不是條件反射,因為溫和,也因為我自以為她不會拒絕好心的援手,我繼續想幫她,輕輕牽動了她的手一下,但,她無言、不動,臉上不改之前的倔強,我明白了,說了句對不起,松開手。也許她聽不懂(我的)英文?根本就是我的好心打擾了她(數步伐)?路人的關心讓她感到傷害?…
然後,我又想到另外一些事,比如,:自以為為人作想,不讓一些人買單。e-mail中不厭其煩更正網友的錯漏,雖然知道不公開指正,也破壞了對方的興致?人前談一些產品,以為是在分享,忘記考慮別人的經濟能力。等等。
知道自己覺悟,覺悟又帶來成長的一絲痛楚。
< 五>
在LV店附近,一個中國女子,問我:“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?”她想我幫她買二個LV袋子,她說剛才買了二個LV袋,他們不再賣給她,“我將錢交給你,告訴你買甚麼款式,在門口等你。”
起初我以為她問路,後來又好奇她玩甚麼,因此之前很耐心聽。其實LV店在裝修,想看它會裝飾成甚麼樣子,我已圍著LV店繞了一周,她從我走來的方向無法判斷我去過而已。
笑望著她,“好似挺麻煩…”
她從紙袋中飛快拿出二個小袋子:“你看,我剛買的…”
我完全失去了跟她玩下去的興趣,(小姐,你的道具太差勁,連原包裝都沒有。)“對不起,我幫不了你,我趕時間。”
想看全套,轉念想,三十六,走為上。她玩甚麼?拿錢給我的時候,大叫:我的錢包不見了?然後,用錶情,然後,說甚麼將手袋便宜賣給我之類?或者…
哎,中國小女子,你說一口流利英文,只玩這把戲?還只找自己的國人!
…就像誰誰誰如何待我,我根本知道?只是我還有沒有興趣看下去的問題。
**(有人遲我一星期去巴黎,那時巴黎已開始大減價,她說其實LV店有貼告示,移去另外一個地方銷售,我粗心看不到?我想得太複雜?2005.7.11補筆。)
< 六>
她走到床邊問:“今天你帶我去哪兒?”
啞然失笑,我知道“她”代錶我的身體,“你就是我,我就是你,為甚麼要問?”“你有多久沒有感覺我存在了?”她抱怨。
…我從夢中醒來。
我的身體在提醒我該休息休息?
已是巴黎的又一個早晨的9:oo。
要快些上路,腦中另一台時時鐘“滴嗒滴嗒”起動,蓋過了身體的聲音… …
[後記]:
戴著情緒的眼鏡,我看到的就是淡淡的憂。
其中包括《我的巴黎夢》的草稿中,暗淡的片段。將之抽離出來,因為我始終希望我的文章,籠罩著陽光。
最想寫的游記還是九寨溝。因為沒去到最美的線路,我才躊躇著?也不盡是。回頭看,在這網上我有不少沒兌現的“空頭支票”,好幾篇文待續。
…就當我為你們節約了看的時間。哈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