萱言文字浮現的暗湧

錯過了一班車，要等多15分鐘。20：20分下班車才會到。
芬看著人頭涌涌的巴士站，心煩意亂。
她特意提早2小時收工。明天9：30她要跟雄去婚姻注册處排期，雖然她沒試過10點前收工，但，這樣的日子該早點收工，渡過溫馨一晚，明早再手牽手去婚姻注册處的吧。
雄己在家。他那份工朝九晚五。“我在車站等車。”芬告訴雄:“太約21：30我就到了。”一剎間她醒覺她從末說過[家]字。她跟雄在那個“家”同居了3個月。
“我剛吃完飯，正在洗碗…”雄有收線之意。今天芬特別想依賴，她在心中暗叫：請放下你手中的碗，跟我聊幾句好嗎？說出口的卻是：“好，不阻你。想問你選好日子了嗎？”因為明年是盲年不利婚嫁，人們爭趕末班車似的。
“你喜歡28，就12月28號吧。”芬有點心虛，覺得他們要這樣討論婚期，的確悲哀。“你看過皇曆了嗎？是好日子嗎？”她想知道雄有沒有把她幾天前的話放心上。“我把母親那本皇歷拿過來了，28號是好日子呀。”雄笑著回答。
聽雄這樣說，芬浮燥的心穩了點:看來他還是重視的。

芬總覺得雄對很多事都不重視。比如：他看過她的身份証，說完“呀，你生曰是18呀，好意頭。”二個月後他竟然不記得！
比如芬跟他談起自己的家人，他微笑地傾聽，後來再涉及到其中的情節，他會說：“你告訴過我嗎？”
芬剛搬過去跟他同住時，做過一餐飯，是雄帶她去街市。一個月後芬的姐姐來看望她，雄帶她們逛街，走到街市附近，雄說：“這市場的海鮮好正，姐姐你喜歡吃什麽？芬你還沒去過吧？”
芬跟姐姐投訴：“他明明帶我去過，竟然會忘記！那次他還將我們買的菜錢清楚點算出來，還說什麽比出街吃還貴呢，不懂我親手做飯給他吃是情調。”己爲人母的姐姐溫和地規勸：“可能他是書呆子，心思都放在工作上。妹，你也不要太挑剔了，每個男人都有缺點。像雄這種條件的專業人士，沒結婚的不多了。”
芬沉默了，人是自己選的，他當然有優點。

有一件事芬沒有告訴姐姐，某晚，他們正在纏綿，安全套用完了，雄起身去71買。那時他們剛有那種關系，一周見一次面，芬還沒有搬過來，芬見他只買三隻裝的安全套，不買一打包裝的那種，很不痛快。那算什麼？當他們的關系是一夜情？誰知道有沒有下次似的。
芬望著雄的房間，雄設計的，可以用精美來形容，每種顏色都恰到好處。雄的房子幫他打動了她。
“我買了樓，一年後入夥，我希望是你跟我一起住進去。”
“我收了樓，你幫眼看看如何裝修，我希望你也喜歡。”
“我一個人住三間房，空蕩蕩的，將你的東西搬過去就充實了。”
“你不是說住我那兒返工不方便嗎？我考了車牌了，遲些買車。”
一年多後的這晚，芬躺在雄舒適的床上，看到雄喝著紙包奶，一貫的中學男生的羞怯的樣子，站回床前。
芬內心依然泠靜：他知道我每晚臨睡會飲鮮奶，他買了嗎？他自己正在喝，應該買了。這次他總算記得性之外的事。
爲了他記得她的嗜好，那晚芬心頭很暖，表現很熱情。
…她沖凉時對雄說：“你幫我將牛奶用微波灶打熱喔。”當她從浴室出來，雄睡著了，她想他忘記了，她很困，沒有睡衣不想穿過那只有一層輕紗的客廳去開動微波灶，也睡了。
第二天清晨，芬在雪櫃找不到任何飲品，她問雄：昨晚你買的紙包奶呢？
雄木訥地說：我一邊走一邊喝了嘛。
芬的臉一沉：昨晚只買了一包？
看著坐在餐桌上用清水餸餅的雄，芬想：你蠢到補禍也不懂嗎？爲何不下樓偷偷買回來？又是吃餅幹，那麽節儉，從來不會提議出去吃早點！芬說她要回家了，他坐著只顧吃自己的早餐。

雄事後也沒有特別的討好。芬有時會想：這種只上床得不到關心的關系，是不是賤過妓女？
爲這件小事煩了好幾天。她詢問友人：“有個男人，一表人才，好學上進，彬彬有禮，但[孤寒]。你接受嗎？”
“如何孤寒？”
“首次出街請你吃快餐。你到化妝品櫃檯看東西，選好了要買單時，他就彈開幾尺，去打電話。出外吃飯五毫仔小費也拎回。”
“嗯，的確小家，不過這種人在外節儉，做老公可能不錯。”
“做人老公也該會對女友家人好吧？有次我幫母親買禮物，買了件1千元的衫，他說：[哇，你真捨得。]當我走去街鋪想買多件配飾，那間店正在做特價，500元三件。他豪氣地說：[我沒送過東西給你呢，讓我買多件給你媽，你也選二件給自己吧。]等到我用信用卡買了，出門口時他遞給我300元，我說：[要不你給足全數，要不你收回你的錢。]他就將那300元放回口袋！”
“啊..！可能他帶的現金不够。”朋友都覺得有趣。
“才不是呢，他見我悶悶不樂，掏出一張500元給我。我更氣！簡直是侮辱嘛。”
“那你今天為何還在談論他呢?值得嗎？”
芬怔了。

人是自己選的，為何選他呢? 雄不好嗎？中等身材，不肥不瘦，齒紅唇白。雄才33歲，又是測量師，還是一個部門主管。他開口說話前總是笑笑的，一副乖乖仔樣，討人喜歡。芬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，他臉帶羞怯。“先生，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嗎？”芬接待第一次來美容院的他。“有方法解決我的暗瘡問題嗎？”他臉上的喑瘡可真不少。自此每個月他都會找芬做幾次護理。他們很少交談，他總是靜靜地躺在那兒。
一年之後，他依然是芬的熟客，其實他的暗瘡完全受到控制，輪廊分明的臉，很潔淨。
有天，他很認真地對芬說：有天，他很認真地對芬說：“我每月４萬人工，除了供樓、自用，應該可以給你1萬8千做家用，你會不會考慮做我女友？”
芬噗嗤一聲笑了：“你在試盤嗎?你沒問過我的全名也不知我年齡也沒問過我幾時生日…開什麽玩笑？”
“我認真的。我認識你一年了。之前我在供樓的二按，所以一直沒說。”
“我相信你是一時沖動，如果三個月後你依然這樣問，我才回答你。”芬扔下這句話，趕著去做其他工作。
芬跟她的同事談論這個傻小子：“沒見過人如此示愛啦。”
“那小子不知你的底。1萬8千可以打動很多女孩，但他不知道我們的芬是全港炙手可熱的著名美容師 。幫襯我們這間[姿名會所美容部]的客人，至少也是白領，好多貴婦、老闆。1萬8千的出手，不讓你噴飯才怪。上次美國回來的那位林生，你都拒絕了，怎會看上他?”
“林生是在美女堆中打滾的公子，憑他的條件，我不投懷送抱，他認爲有挑戰性而己。”芬想到那些誇張的花藍，以及附送的支票，那輛總是幽靈般出現在她家樓下路口的白色跑車，皺眉。她不喜歡這種侵略性的驚喜。沒有細水長流的溫情關懷，一切浪漫都變成征服的炫耀。

雄繼續來找她，偶而溫和地說自己很難才預約到芬，他不再問[做我女友好嗎？]
芬差不多忘了這事兒。

芬站在車站繼續等車，一邊想起那些事，一邊還在掙扎：真的要結婚了嗎？想清楚了嗎？ 為何沒有將為人婦的喜悅呢？甘於跟他過這種生活嗎？
更加心煩意亂。